情系老野中

文章来源: 语文组    发布时间: 2014-09-28 20:12:14    浏览量: 16577
       野中校园网站一组“东方神寨”惊艳了无数网友的眼眸:洁净的广场花团锦簇,高耸的大楼富丽堂皇,红绿相间的崭新操场平坦宽敞。校园出落的如此高端大气,让多少野中人心荡神摇,无比自豪。可是一些对老野中情深意长的朋友们感慨万千,发思古之幽情:野中由原先温婉的小家碧玉摇身一变而成为今日时尚的都市丽人,失去了典雅、娴静、朴质,感觉多少有点心痛的滋味。这与我有同感,记忆中这座依山傍水的学校,清水出芙蓉。几栋木板楼呈阶梯式依次陈列,静卧在蓊郁的丛林中,青砖黑瓦或红墙黛瓦掩映其间,形如榭状如阁,小巧玲珑,古色古香;浓荫下的青石板路纵横交错,幽深绵长。但在由扩招带来的来势汹汹的生源大军压力下,经几任校长煞费苦心地努力,几栋宏伟的大楼拔地而起,美轮美奂,加上地方政府亮化工程的荫庇,锦绣的新野中闪亮登场。有人洋洋自得地说潜河边上的野中校园一到夜晚墙灯、路灯、地灯,大楼里日光灯,操场上亭子里霓光灯、镁光灯——万灯齐明,光影闪烁,映射着河水金波粼粼,这就是活脱脱的黄浦江边的小上海呀。但有点怀旧的我感觉就像乡村小姑娘涂脂抹粉珠光宝气了,禁不住一声默然长叹:老野中,流水落花春去也。
       我在木板楼里住过三年,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拖地板,每每拖过之后地面就像一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浑身沐浴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清清爽爽,还有股淡淡的只有在原野里才能嗅得到的草木馨香。夏天中午群山环抱的校园有点闷热,但和衣躺在擦洗得光洁鲜亮的木板上感觉有种温润的凉意缓缓袭来。
       木板楼隔音效果不好,我隔壁住的是一对小夫妻,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呼噜声、磨牙声、梦呓声,声声入耳,常常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木板楼上尤其怕穿高跟鞋的昂首挺胸大步流星,一脚下去全楼颤抖。那不期而遇的声音偶尔搅得我心慌,直到那“咚咚”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所以住在木楼里的我练就了一身轻功,脚尖着地,蹑手蹑脚,唯恐惊动了楼上楼下像我一样心脏不好的人。更多时候木板楼里异常安静,因为我的邻居们大都善解人意,小心翼翼地做事,轻声细语地说话。
       木板楼的夹层是老鼠的天堂,常常在我们熄灯睡觉的时候,它们兴奋地跳来跳去忘乎所以,也许白天憋闷得时间太长想活动一下筋骨吧。不可思议的是还时而伴有老鼠们耳鬓厮磨的妮妮软语,抑或吵架斗嘴的唇枪舌战……不胜其烦,有时忍不住猛敲地板给它们一个警告:我在呢,别心中无人,恣意妄为!可是效果不是很好,片刻的宁静之后又恢复大闹天宫。一次在邻居的启发下用一只苹果作诱饵,里面塞些老鼠药放置各个隐蔽角落,然后锁门出去,第二天一早回来,推开门又惊又喜,好几只肥硕的老鼠直挺挺地躺在木板地上,硬邦邦的,横七竖八,这之后足足清静了好些日子。
       木板楼被推倒的时候,我去过现场,看到现代化的吊车、铲车、挖机齐上阵,以摧枯拉朽之势震荡了清幽的校园,顷刻间三栋楼哗啦啦如土山塌方,厚实的木板砸在地上哐当作响,尘土飞扬。眼睁睁的看着附近的老百姓用板车、拖拉机运输了好几天,说拉回去打家具是上等的材料。
       这些年学校变化太大,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地方比比皆是,老操场旁边那棵古老的杨树,因建筑新教学楼的需要,被迫举家搬迁,可惜移栽失败寂然死去。这棵几人能合抱的老杨树枝繁叶茂,就像一把撑开的巨伞,雨天挡雨晴天遮阳,记得当年夏天的体育课学生们多集中在树下跳绳、做操、玩游戏;夜幕降临,树脚下聚集了全校的教职工们大摆龙门阵,海阔天空:男人侃政治,女人聊八卦。老红楼前边一颗高大挺秀的雪松,亭亭如盖,枝干直指苍穹,可是因建造科技馆大楼的需要,也被活活地践踏而死,死的时候很是凄凉,从枝到杆渐次干枯,挣扎了大半年才彻底没了生气。
      野中逝去的岂止这些,四合院女生公寓附近那棵百年老杨树,灰楼附近那几棵高大的五针松、木瓜、朴树、香枫等等移栽之后大多未能逃脱厄运,我不知道那些参与野蛮移栽的民工当时是否听到了古木痛苦的呻吟声和愤怒的声讨声,内心是否有过纠结有过颤栗,眼里是否噙满无奈的泪水,动作是否有过片刻的踌躇;如果当年他们能及时请教一些植物保护专家,科学挖掘,小心搬运,精心护理,那么这些参天古木也许大都还能在春风中摇曳着葱茏的绿意,在秋风中为这个姹紫嫣红的校园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六夜晚学生们最为期待的是操场上的露天电影,那种心情不亚于小时候盼望过年的激动和心切。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学生们就扛着凳子呼朋引伴,兴高采烈地赶往操场,占领最佳位置,可是随着各个教室多媒体的配备,露天电影随之杨花落尽风过无痕了。
      还有,每到月末放假,白白胖胖的野中大馍是学生们买回家孝敬父母的最好礼物。大馍表面光洁,掰开呈蜂窝状;那独特的香甜、细腻、绵软品尝起来让人回味无穷。随着食堂实行承包制之后,食堂窗口也有大馍销售,但已不是当年的手工和面,也省去了当年复杂的制作流程,大馍退变成小馍不足为怪,但那由外而内的粗糙,一看没食欲,一吃咽不下。当年那个唇齿留香的味呀,只能在记忆中去咂摸或者成为茶余饭后的美谈了。
      还有洋锅烧肉、米粉肉、狮子头……那曾经是野中师生打牙祭的珍馐美味,那曾经幸福的感觉“无可奈何水长东”,早没了等待。
      还有那座座四合院、假山、池沼……纷纷作别了曾经的热土,没有留下可供凭吊的蛛丝马迹。
      学校门前的大河物换星移,悠悠不尽,淙淙流淌了千古。春天洪水泛滥之时,泥沙滚滚,翻波涌浪,奔腾着咆哮着,惊心动魄,煞是壮观;夏秋季节更多的时候清波碧浪,水何澹澹,太阳照射下金光闪闪,水草游鱼细石清晰可见,多有闲情逸致的老人,背着鱼篓,戴着草帽,聚集在水边悠悠垂钓。他们是在钓鱼吗?不,他们似乎是在钓四季的轮回、在钓清风斜阳……;冬季河水收缩成一条蜿蜒的白丝带,静水无声,流的漫不经心。渡口旁,一位老人,一条竹筏,一枝长篙,“哗哗哗”,那是竹篙划动河水的声音,清脆悠扬。河水之外便是大片金黄的沙滩,站在沙滩上纵目四望真容易造成一种错觉,身处茫茫戈壁滩了。每到周末这里总要举行由男孩子们自发组织的沙滩排球赛、足球赛;女孩子们喜欢坐在沙滩上看蓝天白云、看水光潋滟;听流水婉转低吟;感受河风习习;三五月明之夜,附近的人们三五成群,手挽手在沙滩上闲庭信步。青雾笼罩的潜河,上上下下,朦朦胧胧,“月照沙滩皆似霰,远山近水无纤尘”,三祖寺木鱼敲击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伴着河水的呜咽和山风的嗖嗖,内心掠过丝丝缕缕的超脱尘世之感,仿佛听到了生命的回响。如今拦水堰建成之后,一切都变了。潜水盈盈一碧,沙滩被挤瘦了,挤扁了,挤成了一个小小方块。不过附近的人们积习难改,依然在傍晚时分聚集在这小小的一隅坐一坐,或唱黄梅戏,或挖浅浅护城河,或垒小小城堡,或看水上群鹜齐飞,或赏水中落霞斜晖的倒影,也似乎找到了乐趣,适应了沙滩被侵蚀后的日子。学生们周末也三三两两相约来到沙滩旁,不是玩球也不是散步,而是过来听听水声,看看水花,神情也很专注,不过我感觉狂野才是孩子们的本性,不得已才如此安静吧。但是再也见不了老者垂钓的身影,宁静而诗意;如今当地人捕鱼的方式方便快捷多了,手段也残忍粗鲁了许多,闸门一关,成堆的河鱼就成了瓮中之鳖。
      陨落的岁月如草尖的露珠,在太阳的光辉下很快逍遁得无影无踪,但残留在记忆深处的如烟往事时而如风过花林,散发出幽幽清香,我会将其小心收藏,然后在某个平淡日子的间隙,慢品那些泛黄的碎片,空留淡淡的感伤在空气中发酵……
     谨以此纪念我们那终已逝去的古朴老野中。
(作者系1992届高中校友,现在母校任教语文学科)
文字:徐有三老师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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